“嘿咗!嘿咗!”
“拦马泡,尖嘴浪,再凶没得我们强,桡片划破千重浪,号子吓死老龙王。”
浑厚高亢的号子声震醒冬日清早的困倦,面对台下20多名学生,曹光裕唱得比以往更卖力。近日,位于重庆市长寿区的国家级非遗川江号子研学馆正式开馆,一节别开生面的研学课程正在进行。
“这是一句闯滩号子,是所有号子里节奏最快、气势最强的,现在又叫‘拼命号子’。”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川江号子代表性传承人曹光裕说。
老船工艺术团团员敖红正在为学生们讲授川江号子研学课程。(受访者供图)
长江干流宜昌以上为上游,四川宜宾至湖北宜昌河段习称川江。“川江号子”发源于长1000多公里的川江地区。自古川江皆以木船载客运货,而木船动力不足,需得船工和纤夫摇桨拉纤充当动力。
曾经的川江航道上,每一个险滩都是一道鬼门关,抢滩时稍有不慎撞上礁石,便船毁人亡。
“号子头根据江河的水势水性和船工的劳动节奏,编创出一些不同节奏、不同音调、不同情绪的号子,构成了整体变化丰富的川江号子。”曹光裕说。
“尽管川江号子也有喜怒哀乐、起承转合,但底色始终是悲。”曹光裕总结了三个关键词,悲惨、悲愤、悲壮。旧时的船工上船面临生死考验,下船又要受到旧社会官僚、“袍哥”的压榨,即使是在这样悲壮的环境里,仍把歌声留给长江。
17岁就成为船工的曹光裕彼时难以想象,随着轮船的汽笛压过船桨的叩击声,川江号子只能在舞台上被听见了。
曹光裕和老船工艺术团成员在新疆表演川江号子。(受访者供图)
1987年,船工们世代传唱的川江号子登上法国阿维尼翁艺术节的舞台,也让曹光裕结识了师傅陈邦贵。“那年法国媒体在报道中评价川江号子是不输于在国际上成名已久的伏尔加船夫曲。”曹光裕说。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会早些拜师学艺。”曹光裕笑着说,其师傅陈邦贵是被船工们称为“川江号子王”的号子头,在旧社会做过最底层的船工,会唱川江号子所有曲牌。
2006年,三峡大坝全线建成蓄水,川江航道通过能力显著提高。同年,川江号子获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今,万吨级江海直达船可从出海口直达重庆朝天门,木船早已成为历史。
“长江越来越美,航运越来越发达,可川江号子怎么办呢?”曹光裕时常忧虑,“川江号子很难进行生产性保护,因为真正的生产环境已经不存在了。”
在重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支持下,曹光裕将热爱川江号子的船工同事们组织起来,取名“老船工艺术团”外出表演。“我们来了就能演,演了就叫座。”曹光裕说,“有时候演出主办方看到我们一群大爷大妈来演,非常担心,但只要歌声一出,他们的态度就转变了。”
不仅如此,曹光裕还和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的儿子曹羽共同创造了一出川江号子大型音乐剧《大江传歌》。“在原有川江号子的作品基础上,我们加入了声部、小节线,融入了伴唱、伴舞等,将川江号子原生态的元素进行叠加,形成了有特色而又和谐的羽调式交响。”曹羽说。
“这算什么川江号子,哪里划得起船哟!”也有老船工反对。
“但川江号子不仅是劳动号子,更是一门艺术,如今川江号子需要更宜于舞台表演的形式,才能留住更多人。”曹光裕说。
去年毕业于重庆水利电力职业技术学院的敖红和李云峰便是被这部剧留下来的,他们成为曹光裕的学生,共同参与《大江传歌》的演出。
“我们学校开设了川江号子课程,起初只是因为学分高选修了这门课。”22岁的李云峰说,“曹老师的讲学让我体会到川江号子的魅力,那种号子里不服输的精神打动了我。”敖红还记得第一次排演《大江传歌》的幺妹一角时深受感动,表演结束后仍因入戏哭了十分钟。
如今,两位年轻人和曹光裕一起把研学馆办得有声有色,今年春节期间已有好几波研学团队预定了课程。
“川江号子所传达的不畏艰难的劳动精神也激励大家在生活、学习中面对困难时不抛弃不放弃。”讲台上,敖红言辞恳切,“欢迎同学们继续深入了解川江号子。”(记者李晓婷)